靠杀回马枪反腐不是长久之计

核心提示:截止到11月15日，中国的反腐运动如日中天，后劲十足，查处的案例、案情让人心惊肉跳。

截止到11月15日，中国的反腐运动如日中天，后劲十足，查处的案例、案情让人心惊肉跳。中央纪委、监察部4日联合发布了中央1 个巡视组第二轮巡视反馈意见，列出10大突出问题，即：1 个巡视组均收到反映一些领导干部有问题的线索；落实党风廉政建设不到位，占问题总量的84.6%；工程建设、房地产开发等领域存在问题，占问题总量的61.5%；干部超配，占问题总量的5 .8%；小官贪污，占问题总量的 8.5%；车房超标，占问题总量的 0.8%；买官卖官、跑官要官，占问题总量的 0.8%；拉关系、搞团伙，占问题总量的2 .1%；干部亲属利用职权经商谋利，占问题总量的2 .1%；利用节庆及婚丧嫁娶收礼金，占问题总量的2 .1%。

另从中纪委、监察部联合发布的数据看，本统计，从201 年1月14日到2014年11月4日，共立案、调查、处理的案件有7 6期。每期的涉案人数因侦破案例的时间不定，没有统计，而仅是今年10月份就查处44期案例。

实事证明，中国政府举起铁拳正在刷新千百年来反腐软弱的历史。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历史经验让公众担心未来的多变性，腐败依旧嘚瑟，或卷土重来。有评论说，通过中央巡视组的反腐行动， 病历本 建立起来了，接下来就要遵 医嘱 进行整改。那么， 医嘱 是什么？对此，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纪委书记 指出的药方之一是， 哪里问题集中就巡视哪里，谁问题突出就巡视谁，巡视过后再杀个回马枪。

10月份召开的十八届四中全会确立了依法治国的方略，但要施展出法制的有效魅力，既要有横向的治国战略，体现在社会上、区域中、政府部门、产业政策上、交易程序、买卖关系、股权与资产的过渡以及融资平台等领域，并包含着民主与法制的关系，需要法制、制度、文化普及、道德规范等形式的互动实施；又要有纵向的科学有效的办法，并不排除一些霹雷手段，砍头决心，需要坚决执行、监督执行效果、完全定期、定向地信息披露、谁发布谁实施谁要承担的追究机制等措施的连环体系。

就横向的治国战略问题，本4日专访了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院长何兵，他谈了一些看法，供读者参考。

民主与法制：如果从2012年底算起，到今年11月，正是2年的时间，中央铁拳反腐，抓老虎拍苍蝇，力度之大，决心之硬，刷新了千百年来的反腐软弱历史，赢得了公众的叫好和国际口碑。从各国的历史经验看，治腐同治乱一样，一方面是约束人的行为，靠法治，靠规矩和铁腕手段在北美票房破1亿美元的音乐／喜剧类影片《相助》里以实质配角戏份参赛女主角的维欧拉-戴维斯，像杀回马枪等措施；另一方面也要教化人心，靠引导，靠民主，而教化人心难于约束行为。你如何看待民主与法制的关系？

何兵：靠杀回马枪反腐不是长久之计。我认为不仅要靠杀回马枪这种短期措施，长期看，更应该先建立起来一个很好的法治体系，而后建立起一个良好的民主体系，也就是说，法治必须建立在民主基础上，没有民主就没有法制。目前，无论是学界还是社会公众，对民主的呼声更大一些。

中国共产党早在革命时期就确立了民主治国方略，并对人民做了承诺。十几年来，尤其是近些年，挖出的政商勾结腐败案例多于牛毛，这并不是我国的法律法规不健全、不到位，问题是出在执行环节上，执行不力，引起社会公众的不满。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国的法律比以前完备多了，但上届全国人大委员长吴邦国就严厉指出了症结所在，说我国的民法、刑法、商法、诉讼法等法律法规，可以说诸法都有，但就是执行不了。

有法不依，有法执行不下去，就是对民主的践踏。腐败的案子越多、越严重、级别越高，对民主的消减程度就越大。如果各级地方政府或是某些环节出现了选择性地执法，或者是为了牟权、牟利益去执法，既践踏了法治的刚性又戕害了社会的民主性。从这个角度来说，民主确实是法制的前提。这个前提不解决，要搞好殖民统治是不可能的。

目前，从四中全会的决定来看，还是法制先行。但是，仅靠法治突破是不可能的，民主必须跟进。民主不完善，法制就不会完善。中国目前能不能直接就搞直选，到底民主和法制哪个先行？我个人认为，法制要先往前走，民主跟着走，短时间之内说一下搞直选可能比较困难。原因在于，一是如果我们的法院平台没有建立好，直选是不可能的。因为你选举就有可能产生选举争议，就跟法院打官司。二是现在我们通过中央来统一治理国家，如果我们搞直选，我们治理国家的管理模式一下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之后就会产生很多错综复杂的矛盾，就会产生民主分歧。比如说，湖北人选湖北省长，北京人选北京市长，就会出现南调北调不了，湖北人不同意调北，新疆人不同意东调等局面。

有人说，香港以前也不能直选，英国统治时期它也没有民主，那它为什么能搞法制？我认为，这可能是对民主的一种狭隘的理解，认为香港在英国治理下就没有民主，那是错误的。有的人把民主理解成简单的等同于选举，或者说首长直选。选举、直选是民主的一种重要形式，但不是最高形式。民主有多种表现形式，不能说没有直选就没有民主。比如说，言论自由、社会自治，最高法院判决是终审制和香港的议会制。所以，但它的社区领导是可以选举的，它的社会是自治的，它的言论是自由的，所以说那个时候香港其实就是有民主的。

我们的民主体系当下存在着很多问题，比如说，现在争议比较多的言论的问题，我们看到最近对言论管控比较严，如此一来，就会带来负面效应。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东西。比如说，当互联微博管得严以后，各级的法官胆子越大，政府官员的胆子就越大，权利的操作空间就会越大，利益瓜分的手段就会无所顾忌。中央纪委书记 在中纪委会上讲过，要发挥人民群众的监督作用，人民群众如果不能讲话还谈什么监督？

协商制民主也是一种民主形式。我经常说，我们应该把政协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建国初期政协都是吸纳不同党派的人士，包括很多反对派人士。所以，我建议即使反对派也应该往政协里面走，而不是往监狱里面走。你对我们有批评意见，我请你到政协里去，我们在里面讨论，因为政协就是政治协商，应拿出不同政见、不同立场、不同利益相互争论的空间。如果政协的人都是一样的，那还协商什么？

所以，我认为中国应该先把协商制民主往前推，然后审判民主制也要跟进。目前，推行人民的直选制可能比较困难，但可以推进审判民主制，对此，十八届四中全会决定里面已经提到了。对于审判民主制很多人没有重视，我发现民主派总是想着选举投票权。审判民主制为什么重要？一想就知，全国法院系统每年就要审判大约1400万个案子，这就可能涉及到1400万个家庭。所以，审判民主制意义重大，也是民主和法制最好的结合体现形式。

民主与法制：完善法治，体现的是民主，而民主也不能光靠硬邦邦的法律，还需要颇具柔性的道德建设。依法治国、以德治国早在十一届三中全会报告中就提出，我们如何才能把法治、德治和民主性治理这三者之间有机地运作好？

何兵：法治行为，德治心。依法治国、以权治国靠的是硬性约束，我们每天都能听到、看到生意人情况，卖臭豆腐的，它都是用大便水做出来，豆芽菜用化学粉搞出来。这就是说，人的行为坏了，可以用法治好，而一旦人心坏了，用法是治不好的，必须靠德进行慢慢教化。

在北欧国家，大马路上看不见交通警察，为什么？因为老百姓能自觉地去遵守一种道德规则的风尚。道德的力量是无边的，你不能害人，不能在食品里乱加添加剂，不能在汤里搞一个化学粉，不能给水果染色。这是个道德律，应让人们在内心里生根发芽。四中全会提出，以德治国，依法治国并行不悖，我们的祖先孔子就说， 德主刑辅 。

法律是制约人的行为，道德是约束人的内心，如果没有内心的道德律的约束，法治的民主就会让整个社会显得硬邦邦，让人们的生活留下缺失。现在，中国的道德行为为什么显得很差、很浮躁？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人们对物质欲的追求进入贪婪的状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样一些东西在社会上成为主流，这人心就不行了。现在流行着一种说法，笑贫不笑娼。如果整个社会真是把笑贫不笑娼作为一种标榜，那整个社会道德律就全坏了。既然有钱就是本事，那就不择手段了。所以，整个社会道德风尚出了这么多问题，这与 0多年来我们所弘扬的东西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们这个社会确实有一个道德重建的问题。道德怎么重建？我们有那么多雷锋、有那么多楷模为什么建立不起来？道德如果重建，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命题。

民主与法制：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容纳了道、儒、佛各个宗派内涵，道、德、礼、知、信深入民心，影响了几千年，由此按理说，在中国实施以德治国与依法治国还是比较容易推进的，关键是如何科学地推进，就是科学发展观的问题，是不是？

何兵：如果一个国家经济老是高速奔跑，是不可能实现依法治国的，或者说是不会执行的比较好。从法治建设层面看，就有缺陷，没有了法治运转空间。比如说经济转型、产业转型、技术转型，其背后必定是制度的转型和法治的转型，否则就跟不上，就会脱节。所以，一个国家要想出现一个理想的法制状态，就必须有一个比较稳定的、持续的，并不是非常高速的经济发展形态。从建国以后，我们的政府不断地调整发展方向，你想一想，有多少次运动？其实，每一次运动都是对法制的一次破坏。这几十年虽然没有所谓的政治运动，但有一个最大的运动就是造城运动，拆房子、拆厂子，拆文物、拆古建筑，请问，依附的是哪家法律法规？

对中国来说，法制能不能推进，其实危险很大。因为我们这些年不科学发展，我们的资源枯了，资源枯了以后，将来很快可能水就没有了。一旦一个国家老百姓水都喝不上的时候，便会互相抢水，互相排污，那这个国家怎么可能是法制的？所以，要看到我们越往后走，我们的法治困难就越大。

科学发展观讲究的是与民休息，与环境休息，与自然休息。现在我们太危险了，物种不断地在灭绝。我们原来有5万条河的水资源，现在只有2.4万条河，20年之间灭掉了2.6万条河，只剩一小半河，如此发展再有20年，所有的河都会被灭完。

全世界最好的国家不是美国，而是北欧。北欧国家有个特点，就是不崇尚浮华，比如说他们的很少换，车也很少换，衣服很少用名牌。瑞典人崇尚简朴，返璞归真，爱自然。我们这些年整个科学发展观出现了偏差，过分强调了竞争，甚至是恶性竞争，搞得人太累了。竞争就是人与人为敌，传统价值观礼让就没有了。我们的法官他当法官，首先他做助审，助审员想做审判员，审判员想做副庭长，副庭长要做庭长，庭长要做副院长，副院长做院长，他就在那折腾。为什么要折腾？因为政府设置了很多级别。为什么国外的法官不折腾，因为没有这么多级别，法官和院长是一样的，院长不能管法官，法官也不能管院长办案子，所以当不当院长无所谓。所以我们要在制度设计上、宣传上采取这样的导向，让人民树立正确的生活观、世界观、人生观，让政府树立起科学的发展观。

民主与法制：科学的发展观里也蕴育这一种社会风尚问题，如何将社会风尚融入民主与法治体系？

何兵：给你讲个实例，瑞典人为什么不爱财富？你去瑞典就知道了。一是它的税收高，是累进税制和递增制。你收入越高税就越高，费用就越高。他们的遗产税最高达到98%，一个公民收入100块钱，98块钱要捐给国家，只有2块钱归自己。瑞典就通过这个制度，让人与人之间少折腾。二是因为税率高，社会保障就高。保险好了老百姓就没有恐惧感。一个人一旦没有恐惧再要财富干吗？由此，瑞典就形成了一个全民爱自然的社会风尚。人和自然非常和谐，动物也不怕人，鸟、天鹅、野鸭子都在你身边，大自然就是财富。瑞典人一般都不换车，换车通常也是换和以前一个牌子的车，秘密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换了车。这个国家的人喜欢聊天，我们知道，聊天是出智慧的，所以，北欧几个国家在国际上竞争力是最强的。很多人不理解，认为应该是美国，不是的，世界上竞争最强的国家是在北欧。

我国是从来不把大自然当做财富，所以我们所做的工作无非是把大自然毁了变成所谓的人造财富，其实这是破坏，很多建设是没有意义的。北京的十三陵水库是建国时期改造的，原先库水荡漾，秋风松爽不去借鉴学习别人好的东西不行，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水了，不都毁了吗？所以，在人和自然关系上我们这几十年全改错了。由此看，如果我们不实行社会风尚，人民心态不从根本上转变，中国的法制是实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