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国世上没有免费的快餐

老杨，在食品药品监督局里任科长，出了名的好吃。他人机灵，会拍马屁，以前常跟着局长转，混吃混喝不少，也捞了不少好处。可好景不长，有天局长被撸了。

局长走了，老杨很不适应，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喝茶，无所事事，像霜打的茄子。没有出警（内部暗语，意思是到饭店或药店去检查，故意挑毛病，商家为了躲避罚款，商议私了），肚子里的馋虫慢慢的从胃里爬出来，钻进血管，不停地蠕动，让他混身难受。忆往昔，跟着局长在药店里收烟收红包，那叫一个爽；在酒楼的包间里当座上宾，觥筹交错，品美味佳肴，店老板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倒酒递烟，满脸堆笑，恭维话说的“呼呼”叫，那真叫一个美。可如今，哎！世道变了，但心不甘！

老扬不愧是老杨，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哎呀！他笑着猛拍自己的脑袋。

他对着镜子，理理帽，拍拍制服，夹上公文包就出去了。

他一溜烟来到富康堂药店，“王老板，最近生意可好啊？”店老板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急忙笑呵呵地出来迎接。

他按常规检查了各类执照证件，再环视了一圈，接着在货架上抽样检查，王老板在他身后紧张兮兮的跟着，大气都不敢出。

他站在柜台边，用手轻轻的敲着台面，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们店里大问题倒没有，不过，有不少的小问题，整改也可以，不整改也可以！”

“请明示，我们一定做好！”王老板也是个明白人，听他这样一说，也就放下心来。忙到里间拿出一条烟，套上黑塑料袋塞到老杨手上，谁知，老杨一把推开，连连摆手，正义凛然地说：“你搞什么，我可还想继续干下去！”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家老娘最近老喊头痛，精神差，把你店里长白山野生人参拿出来看看，我买一点回去。”

“有有有——”王老板急忙拿钥匙打开柜门，端出一个精致的酱色木盒子，打起码是一个中性的开一看，里衬是红色的绒布，上面嵌着一棵白色的人参，挂着一个小标签，上面还有编号。老杨一看标价——1280，心中一阵暗喜，故作镇静：“呵，还行，就它吧，这个是打特价的吧？”边说边从身上抽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递给了王老板，拿着人参盒，径直走了出来，王老板在店里直跺脚。

他摇下车窗，风呼呼的吹在脸上，好惬意，不由的哼起了流行歌曲。

老杨吹着口哨回到家中，对着厨房喊：“老婆，别忙了，今晚我们下馆子去！”她老婆楞了一下，难道有人请客?她疑惑着，走进书房叫出女儿，一家三口向外走去。

他拿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喂，李总啊，我是老杨，卫生监督局的，我带我老婆孩子过来吃饭，有包间吗?……好好好，马上就到！”老杨领着妻女直奔新开的酒楼——聚贤楼，这家饭店开业前在他手上办过手续，他还到店里检查过。

聚贤楼位于资江河畔，上下五层，远远望去，辉煌气派。厅中有一座假山，上面有亭台楼阁，松竹叠翠，溪水从半山腰潺潺流下，山下是一水池，池中的金鱼在摆尾嬉戏。

老杨一家在包间坐下，他女儿——婷婷打开菜谱，一脸惊愕：“呀，爸，这菜好贵哟，蒜蓉空心菜得 8,我们学校才4块呢，咱家吃得起吗？”老杨靠在柔软的大椅上，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悠悠地说：“婷婷，别看那个，你爸还没那个消费能力！”婷婷噘着嘴，不解的望着老杨。

“哎呀呀，这是哪阵风把杨哥给吹来了呀，贵宾啊，请都请不动”，正说时，飘进来一美女，曼妙的紫色长裙，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进来了，美女不但人长得好，声音也好听，一听就知道是广东人。

“李总这店子环境优雅，高端大气，就像李总的人一样啊！”老杨翘起二郎腿，提高了声音，马上又轻描淡写的说：“今天家里停电，我带老婆孩子出来吃饭，你也知道，我们公务员工资低，只能吃快餐，菜嘛，你随便配吧！”

“好滴，杨哥请稍等！”

过了一会，菜上桌了，清蒸鳜鱼，脆皮烧鹅，糖醋咕噜肉，老火靓汤，广心菜。望着一桌子的美味，婷婷对着老杨做着鬼脸，直吐舌头，老杨对女儿也回应鬼脸，眨巴着眼，用筷子指着菜，作命令状：“快吃菜，多吃点！”

吃毕，老杨走出包间，来到服务台，说：“买单！”，并将三十元钱递了过去。

从此以后，老杨精力充沛，工作认真负责，办公室里也难得看到他的身影。

私下里，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好，光吃“快餐”不过瘾，还得配点“小酒”，也不局限一家三口，有时朋友聚会，偶尔同学聚餐，都由他办了。老杨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他又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他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对未来充满着无限的遐想。

金秋十月，风轻云淡，一个周末，老杨和几个朋友玩了一下午麻将，赢了，他热情高涨：“哈哈，赢钱了，走，我请客，聚贤楼吃螃蟹去！”他说这话时，脸上搽满了幸福和快意。

一行人乐呵呵的向聚贤楼杀去。

老杨来到服务台：“跟你们李总讲，老规矩，顺便问一下，有阳澄湖的大闸蟹吗？”

好的！”

豪华的大包间里，餐桌上一片狼藉，老杨醉眼迷离，但说话掷地有声：“哎，哥们我，干这个，算是专业对口了，如今这世道，大富大贵咱不敢指望，这辈子算是不愁吃喝了！”

“那是，那是！咱们今后就跟杨哥混了！”附和声此起彼伏。

老杨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状：“你们想啊，我要在他家厨房看到一只飞舞的苍蝇，或在仓库里翻出几粒老鼠屎，给他来个关门整顿半个月，他不亏大了，亏钱暂且不说，声誉呢？哈哈哈！”老杨得意洋洋，心里美滋滋的，为自己的高招颔首点赞。

华灯初上，五粮液将老杨的脸灌成了猪肝色，他摸摸嘴巴，挣扎着起身，手一挥，一行人跟着向外走出。

“服务员，买单！”老杨踉踉跄跄来到服务台前，摸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丢在台上，转身就走。

“先生，您的消费金额是4568元，请问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什么啊，老规矩啊，快餐啦，你是新来的啊？叫你们李总来！”老杨一脸恼怒瞪着收银员。

“你先看看这个吧！”收银员把一张工作证放在老杨的面前，老杨一瞅，妈呀，难怪这服务员看着面生，纪委的。老杨的脸顿时惨白，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头上汗珠直冒，酒已全醒。

“4568元，请问你是现金还是刷卡？这是今天的，以前的欠款到我们办公室再慢慢算吧！还有些视频你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