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离户籍背后的利益美食

核心提示:中央对户籍制度改革的重视引起社会各方关注，《民主与法制时报》就户籍制度改革中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专访了户籍制度研究专家、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王太元教授。

201 年新年伊始，在全国政法工作会议中明确指出 按照党的十八大关于加快户籍制度改革的部署要求，统筹考虑各地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城市综合承载能力，区别情况、积极作为，稳妥有序推进户籍制度改革，逐步让大多数流动人口在城镇和农村安居乐业、各得其所。

中央对户籍制度改革的重视引起社会各方关注，《民主与法制时报》就户籍制度改革中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专访了户籍制度研究专家、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王太元教授。

改革需稳进有序

民主与法制时报（以下简称 时报 ）：全国政法工作会议提出了今年的户籍制度改革部署要求，回应了中国社会转型期发展的现实需求。有专家分析，-100户籍制度改革的主旨是要打破城乡二元结构，解决许多与户口相关的公平正义。对此，有人提出， 推进户籍制度改革 只是一种表面效应，并没有实质性意义，您是如何看的？

王太元：这个问题应该分两方面来看。首先，我担心一些人把户籍改革的实际作用、尤其是对于当下的作用评价过高、估计过大，但也不太赞成 没有实质意义 的评价。其实，估计过高与评价过低，大多基于同样的一个误解。

在计划经济时期，社会管理诸多领域运用户籍制度分配社会资源、分享社会权益，给户口本附加了太多利益，使公众误认为户籍制度改革是解决与户口相关的所有不公平问题的突破口，甚至是唯一途径，把户口的作用放大了。把本来只是 门卫 的户籍制度，当成了在背后妨碍社会公平的其他管理制度的替身，甚至认为 户籍制度是计划经济的根源和核心 。

因此，大家在呼吁 户籍制度改革 时，其实不关心户籍管理究竟如何依法科学强化，而是希望通过户籍制度改革把户口本背后的诸多社会不公都铲除。而一旦发现某次户籍改革只是在一些方面、一些层次的调整，大家就认为，户籍制度改革 没到位 、 雷声大、雨点小 ，甚至 走了过场 ，其实是期望过高，所以失望太大。

时报：那么按照您的说法，当今我国的户籍制度改革的难点在哪里？国务院办公厅曾就户籍管理制度改革发文，提出要 积极稳妥、规范有序 。这一点您如何看？

王太元：我认为，当今户籍制度改革的难点在它的广泛连续性和全面利益的观点。广泛连续性是说，户籍制度改革主要改的是在户口簿背后的住房、教育、就业、社会福利等领域相关社会管理制度，因为这些制度长期以来与户籍之间存在紧密联系。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既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能由某一个部门小范围的改革来承担。

因此，中央提出 积极稳妥、规范有序 这八个字是很有必要的。首先要积极，群众迫切需要而法律也有公平规则应当实现的就马上改，比如关于进城农民工相关问题的处理，绝对不是难事，应该积极做。另一方面，稳妥。一些地方不顾实际情况，贪大求快，这可能造成以后的社会问题很多，所以要稳妥。

规范有序，就是要强调户籍政策是中央施权，各地只有在中央的统一规划部署下积极改革，而不能自行其是、扰乱大局。

我们常说，不怕慢、只怕站，最怕往回转。因此，积极稳妥、规范有序地推进改革是我们大家的福音，不需要失望，也不会让大家失望。

核心是背后的利益分配

时报：您认为当今户籍制度改革过程中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什么？

王太元：核心的问题就是户籍制度改革应坚决将户籍与福利和利益分配完全剥离，建立公平户籍制度。

其实，早在年，改革的基本思路就明确，要让全国人民共享改革成果，城乡人民共享公共财政。还有就是，不要再按户口类型设置新的政策。

到目前为止，受人诟病的主要在于受城乡户口的不同而给城乡居民不同的经济甚至政治待遇这点上，这是计划经济时期社会资源分配、社会资源共享都捆到户口簿上所造成的，哪儿错了从哪儿改。

实际上，近10年来社会保障领域的诸多变革都围绕着这一点在进行，而且从目前情况来看，为期不远了。在生育、养老、就业、失业救济、医疗等社会福利领域，全体公民基本一致地共享公共成果的社会管理格局很快将形成，很多省市县已经在全省、全市居民医保统一，很多地方正在实行全国医保的财政转移。

我想， 十二五 完成户籍制度背后的福利与利益分配完全剥离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这就要求我们不要再走捆绑利益的老路。

时报：那些因户籍而引起的热点事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异地高考，这是不是反映了户籍制度所累积的问题正日益显现？

王太元：与户籍相关的社会矛盾并不是由户籍制度所是明令禁止的。但10岁的小卫(化名)积累或者引起的。其实， 因户籍而引起的热点事件 ，大多是户籍 躺着中枪 ，而教育等领域旧有管理制度却在 打酱油 。

因为，这些事大多不是户籍制度或者行为本身的问题，而是其他领域滥用户口侵害公众权益所致。

例如，是否允许异地高考，核心和根子在教育领域，没户口本这个人口管理工具什么事，但大家都揪住户籍大加挞伐；明明是社会管理相关领域诸多旧有制度害病，苦药水却只给户籍乱灌而不给患者喝，这样下去，改革进程如何才能又好又快？

无法回避的人口迁移调控

时报：有声音说，推进户籍管理制度改革，如果北、上、广这些大城市不改革，其他地方改了，对推动公民平等享受社会资源也没多大作用？您是如何看待大城市户籍改革？

王太元：我认为，平等体现在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而不仅仅是户口簿的类型方面。

2001年南方某省宣布从即日起，城乡居民持统一的户口簿，开始了中国城乡户籍管理一体化的改革。10多年来，一直有人说这个改革口惠而实不至，这个改革是形式主义的，为什么呢？

2001年12月底，我在人民华南版发表过一篇文章，观点是配套不到位，改革不能成功。户口簿可以换，说换就换，但是与户口簿相关的诸多资源分配、权益分享问题不是一纸通知说换就能换的，它有巨大的经济问题要思考。

从这个意义上说， 北上广 这些特大城市和一般城市的户口迁移调控不可能是同一力度。

我们说迁徙自由权是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尽管我们的宪法还没有恢复这一条，也应该承认这一点。但是大家要知道，所有法定权力都有两个前提：一是不妨碍他人，二是不增加社会负担或者冲击社会。我们可以设想自己到 北上广 生活去，认为我到 北上广 就体现公平，我没到 北上广 就体现不了公平，那是不对的。

今后不同城市之间人口迁移的难度不决定于谁在审批，不决定于是什么地区，而决定于你的生存能力和这个地方所需要的水平之间的差距。为什么要设置三年、五年、七年、十年这样的合法生存考验期，其目的就是要劝退一些确实没有能力独立在 北上广 好好生存而必须依靠社会补贴救济的人，才能确保社会的稳定，确保不摊薄城市已有居民的社会福利。

但是，很多人根本不考虑自己是否该在、能在 北上广 生活，就一味要求政策改革改到人人都可以到 北上广 来生活，这是不现实的。我们的改革就是要在市场经济的大背景下，在民主政治的大前提下，给大家公平选择的机会，至于你能否实现与原有北京人一样水平的生活，这要靠你自身的努力才能达成，而不能靠制度改革来完成。

我们以前的户口迁移调控受诟病的一点在于，用行政手段直接同意批准某人进城、某人不进城，今后这种事权审批要越来越少。

时报：我们在立法方面是否也应该加快进度，是否应该推出《户籍法》？现在时机是否成熟？户籍制度在立法层面存在什么问题？

王太元：《户籍法》，在世界各国都是用来规范户籍的登记、统计、档案、证件管理的。我们这方面的法律基本依据是1958年的《户口登记条例》，确实该改了。

但是，为什么迟迟没有改，或者是不能新立《户籍法》，主要问题在于民间甚至学者和官方都有不少人想用《户籍法》来规范人口迁移调控。世界各国的户籍法谁也不管这块，也管不了这一块，因为人口迁移调控在大多数国家主要是经济制约、经济调控，而非由国家行政人员进行制度调控。

在中国加入WTO之后，进一步改革开放的大前提下，谁也没有办法把前50年来控制人口进城、优待高级人才这些政策变成法律来公布和实施，因为法律所要求的基本公平、要求的公民自主权，这些政策规定都实现不了。

我个人说，《户籍法》如果不涉及人口迁徙调控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出来，如果涉及的话，什么时候也出不来。因为人们要迁哪儿去，是他的主观愿望；能不能迁到那儿，是当地社会的客观选择，两方面都与政府行政没有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