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与法规无关

忘了谁说过，并不是每个身体里都住着一个叫灵魂的东西。

在泰国，常能感觉到该国人身体里宁静的灵魂。

曼谷是出了名的 堵城 ，曾有 塞车世界第一 的恶名(现被某国一些城市超越了)。近些年，曼谷交通状况有所改观，但在特定时段，依然堵得慌。

第一天跑展会，没经验，回酒店时赶了个下班高峰，原本20余分钟的车程，整整堵足一个半小时。高速路上，长龙一样的车辆蜗行着，却听不见一声喇叭响。司机告诉我们，在泰国，开车按喇叭是非常粗鲁的行为，其次是闪灯。夜间行车，也不会遇见打着远光灯晃得人眼花缭乱的状况。

是因为泰国交通规则比较严格吗?

问了几个长期在泰国生活的华人，获知，秩序与法规无关。泰国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规则意识，他们有自己的行动准绳。比如曼谷街头的小摊小贩，无论卖什么，收摊之后，自己的那块地盘肯定是干干净净的。城管则充当着小贩保镖的角色。

说回陶瓷行业。上期专栏笔者已提到，泰国国产瓷砖都较为低端，那么，泰国陶瓷企业的生产环境怎样?伊斯曼建材集团董事长吴建发说，都是清洁生产，花园式厂房。看着如此中国农村特色的瓷砖，实在难以想象它们出自那样好的生产环境。

因此，展会上，笔者几乎是逢人必问，泰国陶瓷企业的生产环境怎样?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在泰国的最后一个采访，是专访泰国最大建材超市、泰国最大瓷砖代理公司Boonthavorn的营运董事Sitti-sak Tayanuwant。采访接近尾声，笔者心有不甘，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次。Sittisak似乎看透了笔者心思，笑着说，他十年前为寻找产品，去过中国的工厂，当时他黑发齐肩，出来的时候，头发全白了。他开玩笑道，去中国工厂之前，一定要把头发剪短了。而这种状况，在泰国从来没有过。

行业人士也许知道，意大利陶瓷工厂无论是厂内，还是工厂周边，环境都非常好，这得益于意大利的环保法规：第一次被查出环保不合格，高额罚款;第二次罚款翻倍;第三次直接关停。

在展会上，笔者也问过泰国两大瓷砖生产企业SCG和UMI的相关负责人： 泰国的环保法规很严格吗? 并且以意大利为例，希望能诱导他们说出点什么。但听到这个问题，他们都一脸茫然，说： 政府的政策我们不清楚，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企业不是慈善机构，其存在的目的就在于盈利。泰国近年来人工成本不断攀升，泰国总理英拉上台之后，所做的第一项改革就是提高最低日工资。此外，原材料的缺乏，工业液化石油气(LPG)价格的上调，无不增加了企业生产成本。泰国本土产品的利润空间并不大，在环保方面为什么能下如此大的功夫?

在Boonthavorn工作了七年的一个华人面对笔者一再追问，无奈地说，你不要以中国人的思维来考量泰国人的行为方式。泰国的一些企业家，在中国人看来，做生意太过老实，不擅于利用制度的漏洞，也不擅于以投机的方式捞钱。但你可以发现，他们都做得很稳，细水长流地赚钱。SCG到今年已经整整一百年了，UMI也有四十年左右的历史。

关于泰国陶瓷企业自觉做到清洁生产这一点，还有一个解释，即泰国土地是有永久产权的，每个人都爱自己的土地。而在中国，由于土地所有权问题，即使环保要求提出来了，依然会出现各种 习惯 的漏洞。

别的产区没调查过，不敢妄言，笔者曾在云南易门产区猫过一段时间，亲眼所见，在环保方面，企业白天做一套，晚上是另一套;领导来检查做一套，领导走了，又换一套。跟模特换衣裳一样自如，并习以为常。

企业家抱着捞一把就走的心态，没有谁把工厂所在地当成 我的土地 ，没有谁把天空当成 我的天空 ，耙进口袋里的银子，却是实实在在 我的银子 。环境坏了，留给当地人就行。当地政府为了短期的政绩和一些不言自明的利益关系，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这不能全怪某些企业家，甚至都不能怪某些地方政府。鱼苗的身体素质再好，水质出了问题，也难免长畸形。

笔者有个学姐，在泰国一所大学任教两年有余。这几天跟她聊起泰国，她是赞不绝口。谈到泰国人的自觉意识，她说，这是文化问题。文化跟学历没有关系，甚至教育，跟学历也没多大关系。泰国人的受教育水平没法跟中国比，但泰国人的信仰让他们有自律精神，重视规则，这是国民多年积累，根深蒂固的集体意识。

再反观中国，已无话可说。